兩宋時期的性問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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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宋時期的性問題
　引言 稱中國大陸上世紀中后期為性禁錮時代，恐怕不算太過分。進入上世紀末，時移俗易，“談性色舞”大有取代“談性色變”之勢。就學術界而言，探討性文化、性歷史、性醫(yī)學、性社會學、性心理學的著述猶如雨后春筍，層出不窮，令人眼花繚亂，目不暇接。這批性學著述雖多有涉及中國古代歷史文化之處，但大都出自社會學與性醫(yī)學研究者之手。僅翻閱一二，已受益匪淺，只是對其中較為常見的兩個論點，不甚了然?，F(xiàn)不揣谫陋，略抒管見于次，敬請各位指教。 其一,“中國的性禁錮一向很嚴厲”， “封建社會的性道德，主要是性禁欲主義。性道德觀念可概括為――性欲為惡，禁欲為善?！?[1] “一向”二字，似欠準確。據(jù)性學家馬爾庫塞研究，人類的性文明史經(jīng)歷了三個階段，即從自由到壓抑性文明，再到非壓抑性文明。?？聞t表述為從古代的性自由奔放期到后來的性壓抑期，再到現(xiàn)代的性解放期。 [2] 措辭不同，含義相近。渡過原始時代的性自由奔放期之后，中國傳統(tǒng)時代的性文明無疑屬于壓抑性文明，但將其概括為性禁欲主義，或許言過其實。《孟子·告子上》曰：“食、色，性也”；《禮記·禮運篇》云：“飲食、男女，人之大欲存焉”。眼下學者常常引用的這兩段文字即可證明，孔孟之道承認正當性行為與適度性生活的合理性和必要性，并非將作為人的本性的性欲籠而統(tǒng)之地等同于惡?！稘h書》卷三十《藝文志》稱：“房中者，情性之極”；“樂而有節(jié)，則和平壽考?！笨梢娋椭髁鞫?，中國的傳統(tǒng)文化有別于西方中世紀的基督教教義：基督教提倡禁欲，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則主張節(jié)欲；基督教反對性快樂，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則在有節(jié)的前提下予以認可。這些不是本文主題所在，此處毋庸細說。 其二,中國性學發(fā)展史“有如一雙峰的馬鞍形――始源于遠古商周，筑基于春秋先秦，鼎盛于秦漢隋唐，阻滯于宋元兩朝，徘徊于明清近代，發(fā)揚于新建中國?！?[3] 豈止“阻滯”而已，甚至將兩宋時期視為中國歷史上性禁錮最為嚴厲的時期之一。至于其表現(xiàn)則有理學倡導禁欲，朝廷厲行性禁錮以及“史志中幾乎再難看到房中術著作”，并且其中“創(chuàng)新思想不多” [4] 等等，并將其根本原因歸結為受理學思想束縛和封建社會走下坡路。從前我的某些看法與此相似，如今始覺欠妥。本文貌似就教于人，實則自我反思。 一、禁欲、縱欲與節(jié)欲 從上世紀50年代初至80年代初，在中國大陸，理學對兩宋社會的影響曾經(jīng)被無限地夸大，對理學家們的學說與主張有不少誤解。當時，學界普遍認定：理學（即道學）是兩宋王朝的官方哲學和統(tǒng)治思想；理學家視物質(zhì)欲望為罪惡源泉，奉行禁欲主義。這些觀點在近年來刊行的某些性學著述中不斷地被沿用。其實，理學之名始于元□，理學之盛始于淳熙，理學差可稱為官方哲學已遲至宋理宗時?！端问贰肪硭陌俣摺兜缹W傳》序曰：“道學盛于宋，宋弗究于用，甚至有厲禁焉?！比绻f“元□黨籍”理學家尚屬受牽連，那么“慶元黨禁”矛頭直指理學。如所周知，程顥、程頤、朱熹生前并不得意，死后吃冷豬頭而已。兩宋時期的意識形態(tài)領域不是一元，而是多元，絕非理學的一統(tǒng)天下。就性觀念而言，禁欲、縱欲、節(jié)欲三種主張同時并存。 主張禁欲的恰恰不是（或主要不是）理學家，而是某些傳授長生之術的方技之士。他們宣稱，情欲有礙健康，絕欲即可少疾。皇甫坦即是一例，《宋史》卷四百六十二《方技傳下·皇甫坦傳》載，宋高宗一再“問以長生久視之術”。他的回答是：“心無為則身安”；“先禁諸欲，勿令放逸?！备咦谟谑恰皶鍍簟?，以名其庵，且繪其像禁中”，將皇甫坦奉若神明，直至81歲去世。后人認為：“高宗之壽，亦由稟厚而寡欲爾?！?[5] 禁欲長生之術據(jù)說頗有奇效，并且例證并非僅此一端。此外，如臨淄（即今山東淄博）